失控的仿制药：协议瓜分市场串通抬价数十倍，20家药企被起诉

2013年初，当美国新泽西州制药商Heritage Pharmaceuticals计划开始销售一种新药时，公司高管曾要求一名员工与竞争公司的副总裁通话。

这次通话目的是“讨论策略”。Heritage制药的负责人贾森?马利克希望根据从竞争对手那里获得的意见，为即将面向市场的新产品——骨病治疗药物 定价。不仅如此，Heritage员工还就如何瓜分市场，与竞争对手进行了一番讨论。

“来自客户和竞争对手的信息，将是我们定价和投标决策的关键。”贾森?马利克称。

以上，来自一桩大规模联邦反垄断诉讼最新披露的指控内容。

▲45个州提起的一项联邦反垄断诉讼指控，近20家仿制药公司非法合作，抬高药品价格。图据《商业内幕》

据美国《商业内幕》12月19日报道，美国45个州，以及哥伦比亚特区和波多黎各自由邦的检察长们对以色列、印度、澳大利亚、美国等国的20家生产 仿制药的公司提起诉讼，指控他们涉嫌多年来非法与竞争对手合作，哄抬药品价格，瓜分市场以限制竞争。在他们串通一气的操控下，普通药物的价格上涨了一倍、两倍，最高甚至涨价1000%以上。

《商业内幕》称，这起诉讼，让人们对被称为低成本的仿制药行业有了新的审视。

多家知名药企卷入其中

串通涨价甚至超1000%

这起联邦诉讼始于2016年8月，并一直不断发酵。据路透社报道，2017年4月，这起诉讼的范围扩大，将更多制药商和药品纳入其中。2018年10月，根据提交的法庭文件显示，宾夕法尼亚联邦法院法官驳回了20家仿制药制造商提出的动议，批准了第一轮多地区诉讼。12月19日，美国《商业内幕》首次披露了这起诉讼的内幕消息。

据悉，这起投诉于宾夕法尼亚州东区以密封方式提交，起诉书中披露了据称发生在互为竞争对手公司的员工之间的通信记录。涉嫌交易披露的细节使制药行业一些最知名的公司卷入风波之中， 包括全球知名跨国制药企业以色列梯瓦制药、印度最大制药商太阳药业、澳大利亚梅恩制药、药业巨头瑞士诺华集团旗下的山德士和美国迈兰等全球知名大型制药公司。

诉讼称，制药公司通过LinkedIn、电话、短信和电子邮件等方式就价格和市场决定进行密切、频繁的沟通交流，目的是大幅提高仿制药的市场价格。这导致普通药物的价格上涨了一倍、两倍，甚至1000%以上。让纳税人和病人支付了更多的钱，违反了联邦和州竞争与消费者保护法。目前，美国司法部也在对此进行刑事调查。

▲常见仿制药药物的市场价格及增长率。（最高的从20美元增长到1849美元，增长率达8281%）图据美国医疗卫生供应链协会

本次诉讼涉及与癫痫、心力衰竭、焦虑、失眠、高血压、糖尿病、哮喘、关节炎等病症相关的15种治疗药物。

“先让市场稍微干涸一点”

竞争对手“达成共识”一起涨价

美国Heritage制药公司两名高管，前董事长贾森?马利克和其妹夫前任CEO杰弗瑞?格雷泽，此前已在单独的刑事诉讼中承认操纵价格和其他指控，目前正在配合调查。

起诉书称，制药公司的这些活动至少可以追溯到2012年。2012年中期，以色列梯瓦制药刚刚停止生产仿制药尼莫地平，只剩下两家制造商——Heritage和印度最大仿制药商太阳药业的Caraco部门。

尼莫地平是Heritage制药的主要产品。起诉书称，马利克要求一名员工联系太阳药业时，这名员工了解到，这种药物并不是太阳药业的主打产品。于是，Heritage制药决定向前推进，一名员工在电子邮件中告诉马利克：“如果我们想在各地提高价格，时机至关重要。”

马利克随后回复称：“所以我们要提高价格，你应该告诉他们（太阳药业），这样他们就可以在没有任何（竞争）的情况下做同样的事情。”起诉书称，最终两家公司在定价方面达成了共识，均大幅上调了价格。

2012年晚些时候，听闻太阳药业可能将召回尼莫地平后，Heritage制药一名员工最终在2013年4月中旬与太阳药业人员确认了这一消息属实。“这个反馈很棒，下一次涨价的时间到了！”马利克对此回应道。大约一周后，他补充称要继续与太阳药业协调，“确保他们在召回后首先告知我们，这样我们才能更明智（地行动）。”

检察长们还声称，2013年，Heritage和印度制药商Dr. Reddy's Laboratories （DRL）合作，提高了药物眠尔通的价格，当时他们是唯一两家生产此类治疗焦虑、紧张和失眠通用药物的公司。

▲“我们不想掀起任何波澜，也不希望获得更多的股份，只想维持至少最低4倍的价格。”马利克要求两名员工与DRL取得联系时说道。图据《商业内幕》

“我们不想掀起任何波澜，也不希望获得更多的股份，只想维持至少最低4倍的价格。”马利克在询问两名员工是否想与DRL取得联系时说道。

起诉书指出，DRL也曾考虑过提高价格，但据起诉书中援引的通讯资料显示，DRL当时没有足够的产品。为了表明对协议的承诺，马利克对自己公司一名员工说，建议“先让市场稍微干涸一点”。随后，两家公司分别在2013年4月和5月先后提高了该产品价格。

用行话密谋沟通

协议瓜分市场份额

根据各州检察长的指控，仿制药生产商们曾使用一系列行话，以进行密谋。起诉书提到，这些公司所谓的“公平分享”和“公平竞争”，就意味着达成协议、瓜分市场份额。另一个术语“沙盒里玩得很好”指的是遵守此类安排。

本案被告之一的以色列梯瓦制药同样涉嫌参与其中。起诉书称，2014年底，一家竞争对手的客户曾与该公司接触，要求该公司将某一特定客户交给竞争对手公司。在经过内部讨论后，梯瓦制药的一名员工传递消息称：“我们在沙盒里玩得很好，我们会让他们拥有（目标客户）。”

州检察长们声称，2014年早些时候，贾森?马利克曾就乙酰唑胺与梯瓦制药接触，这种药物用于治疗包括青光眼、癫痫和心力衰竭在内的多种病症。马利克和梯瓦制药的一名员工通过电话达成协议，如果Heritage提高价格，梯瓦制药要么跟随涨价，要么至少保证不会用低价来赢取客户。

起诉书中指出，Heritage和梯瓦制药两家总共占据了该药物近80%的市场份额。

而这名梯瓦制药员工，还曾在2013年与马利克谈论过提高抗真菌药物——制霉菌素（nystatin）的价格。起诉书中称，在梯瓦制药内部提出涨价时，这名梯瓦制药定价团队负责人最初表示了反对。然而，在与马利克交谈后，此人便将该药列入了“涨价候选药物”名单。

根据指控，涨价决定被拖延至了2014年，当该药物再次出现在一份涨价候选药物的电子表格上时，后面明确标注道：该决定已与两家主要的生产制霉菌素竞争对手共享。梯瓦制药随后将这种药物的价格提高了一倍，涨价至100美元。

为了提高制霉菌素的价格，一名Heritage员工向同样生产这种药物的太阳药业的一名员工发送了如下短信：“工作动态：我们正在提高制霉菌素的价格。只是想让你知道。”随后对方提问价格时，她回答道：“两倍的价钱。”

▲一名Heritage员工向太阳药业的一名员工发送了如下短信：“工作动态：我们正在提高制霉菌素的价格。只是想让你知道。”图据《商业内幕》

检察长们称，太阳药业随后也提高了制霉菌素的价格。然而，太阳药业的代表人在一份声明中对《商业内幕》表示，公司认为这一诉讼指控“毫无根据，并将继续积极辩护”。

根据起诉书显示，2014年，太阳药业的一名员工告诉Heritage，公司方面临时决定停止生产抗生素巴龙霉素（paromomycin）。据悉，Heritage控制了巴龙霉素的大部分市场份额，当时，太阳药业是公司唯一的竞争对手。收到消息的马利克告诉一名员工：“我们需要立刻涨价，马上就涨。”

大规模调查背后

人们对低成本仿制药的重新审视

本次大规模调查，让人们开始对仿制药有了新的审视。仿制药，是专利过期后生产的品牌药的廉价版本。由于其低成本的声誉，常常被吹捧为一种以市场为基础、利用竞争降低美国制药成本的关键方式。

然而，本次的联邦诉讼却让人们惊讶地发现，仿制药制造商们串通一气破坏了这种竞争，损害了患者和纳税人的利益。

▲资料图 图据Pixabay

在致《商业内幕》的一份声明中，Heritage公司表示，在一项内部调查发现马利克和格雷泽存在“严重不当行为”后，公司已于2016年解雇了这两人，并一直在配合联邦刑事调查。声明指出，该公司还起诉了格雷泽和马利克，诉讼目前正在进行中。“我们对这种不当行为深感失望，并致力于确保此类事件不再发生。”声明称。

而马利克和格雷泽的律师在一份声明中告诉《商业内幕》，Heritage公司的诉讼“是恶意的，没有法律依据”。除了Heritage公司外，其他几家被提及的公司均否认了这些指控。

红星新闻记者丨徐缓 编译自《商业内幕》

编辑丨冯玲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