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广东人是百战名将 又是理财高手
东莞市博物馆中，收藏着三件珍贵的文物：明代名臣罗亨信墓志铭、神道碑及其父母墓圹志铭。它们是1988年考古清理东莞南城麻地岭罗亨信家族墓时，连同一批墓中文物一并移至博物馆收存的。
可能有些人会问，这个罗亨信是谁？他是明代英宗被俘的“土木堡之变”后，以孤军死守孤城宣府（今张家口市宣化区）的名臣。在当时局面雪崩的极端不利情况下，他仗剑挺立，严阵以待，迫退敌军，堪称有勇有谋。他还曾专程赴京负责治理钞法，是一位对经济相当熟悉的精英。
对这样一位人物，《明史》《广州人物传》中都有酣畅的描写。但在故乡，他的故事今天反而为人所忘却，实在可惜。这期就让我们一起跟随广州博物馆副研究馆员陈鸿钧的解读，来听听他的故事吧。
文图/广州日报全媒体记者 卜松竹
去世时明英宗辍朝悼念
罗亨信在《明史》本传中的记载仍略显简略，陈鸿钧通过对几方碑刻的扒梳，为我们提供了更多关于这位广东乡贤生平细节的资料。
1377年，罗亨信出生于东莞县英溪乡（今南城英联）。父罗昌，母黄氏。1404年登进士，授选翰林院庶吉士，任工科给事中。第二年，奉命出视浙江水灾，奏请减免嘉兴、海盐（今浙江海宁）、崇德（今浙江桐乡）三县税粮凡五十馀万石，并及时发粟赈济民众。之后他在官场起起伏伏，1425年调回京师，任监察御史，巡视通州（今北京通州）等处仓廪，查处不法官吏。1426年出任真定（今河北正定）等府巡按，整肃山西军卫，惩治侵贪惰政官吏。1429年调回京师治理钞法，使发行之纸币得以逐渐在商贾中流通。1434年升任都察院右佥都御史，负责陕西、平凉、庄浪、河州、西宁、姚州、临姚、巩昌八卫所军务，督军备边。在军事任上积累了丰富的战斗经验，屡有军功。1449年土木堡之变后，亨信与总兵杨洪坚守宣城，以孤城阻敌进攻，外御强敌，内护京师。代宗即位后论功行赏，升亨信为左副都御史，进三品。同年七月请求退休，获准。1457年，这位战功赫赫，德高望重的81岁老臣，在家乡去世。消息传到京师，“举朝公卿士大夫莫不为之悲戚”，重新登基的英宗也“为之辍朝”，并命工部为其治坟茔东莞英溪麻地岭。
罗亨信在边关锤炼多年，目光如炬。他曾先后上疏提议加固城墙，淘汰冗官，节省费用，充实物资储备，禁止乱征徭役，停止瓦剌贡使往来近送以舒民力，免边民垦田之税等意见，都被采纳。
陈鸿钧指出：“罗亨信在朝为良臣，在野为乡贤，非但《明史》有传，黄佐《广州人物传》、郭棐《粤大记》、陈洪谟《治世馀闻》、谷应泰《明史纪事本末》及《广东通志》《东莞县志》等皆有或详或略的载记。”特别值得关注的是，这位土生土长的广东乡贤，却“多在巡抚北地边塞，纡谋筹策，卓著成效”，可谓闯劲十足的广东文化的生动体现，“其才干在循通州、察真定、练兵平凉，督军鱼儿海，都得以展现。及至‘土木堡之变’，更显英雄本色。”
“土木堡之变”后力挽狂澜
“土木堡之变”是明前期一次震动极大的事变。1449年秋，瓦剌部也先犯境，明英宗仓促率兵应战，酿成“土木堡之变”。英宗被俘，边城官兵多弃城逃遁，人心惶乱。虽然后来英宗放归，但此事在明朝的对内对外政策上都刻下很深的印记，长远地影响了明朝的国策。而在这种极端不利情况下，审时度势，坚守要塞的罗亨信，无疑是一抹难掩的亮色。
陈鸿钧介绍，“土木堡之变”后，明朝在于谦的筹谋下拥立景帝朱祁钰及时即位，稳定朝野，在安排京城防御的同时，还加强了北方重镇的防务。当时，宣府、大同是明朝抵御蒙古进攻的最为重要的军镇，也是北京城的屏障，于谦十分重视这两处军镇的防守，奏请景帝加封镇守宣府总兵杨洪为昌平伯，全权负责宣府的防务，谕奖宣府巡抚右副都御史罗亨信。当时宣府是一座孤城，直接暴露在也先的兵锋之下，罗亨信不负众望，整饰军务，使敌人无懈可击，进退皆有所顾虑。
对于当时悬于一线的危急情况，《明史》是这样记述的：“及土木之变，人情汹惧，有议弃宣城者，官吏军民纷然争出。亨信仗剑坐城下，令曰：‘出城者斩！’又誓诸将为朝廷死守，人心始定。也先挟上皇至城南，传命启门。亨信登城语曰：‘奉命守城，不敢擅启。’也先逡巡引去。”其惊心动魄的场景，跃然眼前。
《皇明通记》也评价：“幸亨信忠义誓死以守，不独一城蒙福，而京师实赖之。世谓亨信有安社稷之功，信矣。”后来，宣府建功臣庙，塑亨信像于庙中，供人瞻仰。亨信事迹被广为传扬，成化年间，莞籍人布政司左参政祈顺记亨信事迹，写道：先生离开以来，边民们一直仍念着您。您的声名二十余年来，没有一点消退。
罗亨信长期驰骋边塞，经验丰富，洞察战事。实际上，陈鸿钧指出，“‘土木堡之变’前一二年，邝埜、罗亨信、石亨等文武朝臣都一再提醒英宗，也先很可能会大举南侵”。罗亨信还进一步建议在北部边防线的要塞地方增设卫所，以防备也先。但建议并没有被兵部采纳。
武能定边 文可理钞
从几块碑文可知，罗亨信曾经在明成祖时期的1412年，被贬到交趾长达九年时间。陈鸿钧说：“至于因何事，史籍及碑铭均避而不谈，尚无法得知。但成祖死后不久，仁宗就立刻召亨信回京任御史一职，可见罗亨信的才干并非因贬谪交趾而受影响，以后愈来愈得到重用。”
能够体现罗亨信卓越且多方面的才干的，还有宣德四年（1429）调回京师治理钞法（就是推行明初以来发行的纸币——大明通用宝钞）之事。这说明他在经济、货币方面的才能，是受到高度的认可的。
要了解这件事的前因后果，需要从明朝纸币的发行说起。
陈鸿钧介绍：“明朝建立不久，政府遵照宋、元以来的传统，欲发行纸币，作为‘法币’流通。明太祖遂于洪武七年(1374)，设立宝钞提举司，统筹发行纸币的有关事宜。洪武八年三月(1375年4月)，明太祖下命中书省印造‘大明宝钞’，以桑树皮所造的纸(穰)作为币材。明代钞票的外表青色，形制高一尺(33厘米)，阔六吋(22厘米)。钞票的正上方有龙形花栏的横题，题为‘大明通行宝钞’。”
具体来说，宝钞的中央有钞贯的图案，有十串的钞贯图案，其面值为钞一贯(一贯等于一千文钱)。五百文则画有钱文五串，其余如此类推。宝钞分别有一贯(1000文)、500文、400文、300文、200文及100文钱，六种不同的面额。但陈鸿钧也指出，由于当时明政府滥发钞票，致使纸币大幅贬值，认受度低，流通不广。宣德（1426~1435）以后，宝钞贬值愈甚，商民拒用。罗亨信被调回京治理“钞法”，就是在这样的大背景下进行的，“但人们早已对宝钞失去信心，市场上普遍不再使用宝钞交易，而选择金、银、铜作为交易媒介，宝钞纸币渐渐名存实亡”。
罗亨信作为广东乡贤，塑像立于东莞展览馆中，与袁崇焕、张家玉等名臣一同供后人瞻仰。他告老还乡后安居东莞何处，文史界至今还有几种猜测，其中“在西正路赐归巷”一说最为流行，但这种说法也有许多不能自圆其说之处。对于这位历史名人，仍有许多我们尚不知晓的故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