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块钱换来的将就的婚姻
1、
“真是没信用！追着我办卡时说有终身免费头发护理，今天去却要收我30块钱，说什么我们现在做高端客户，低端服务被砍掉了！”王欢坐在卧室的梳妆台前，把今天下午理发店前台的样子学了个十足十，“我是钻卡会员哎，她那店里最高端的客户了，给我来这套！”，说完，她恨恨地捋了捋长发，把梳子扔在了桌子上。
老季正倚在床头看书，一动不动，很认真的样子。
“喂，跟你说话呢！”王欢冲老季喊，从前台那窝了一肚子火儿，眼见着要发泄到老季身上。
“听到了，我的夫人，不就30块钱吗，咱又不是给不起。”老季放下书，扭头讨好地笑，话语里透着无奈，真是，不就是30块钱吗，值当的从进门就开始数落，一直数落到睡觉吗？
“我是为了那30块钱吗？当初办卡时，说了含终身免费护理的，现在卡办下来，又不认账，能不让人生气吗？”王欢腾地站起来，火蹭蹭得往上冒。别人不理解她为什么生气，也就算了，怎么老季也这样想她，别说30块钱，就是三万块钱，该给的，她也不会多犹豫一秒啊！
“好好好，不是为了钱，既然他们这么不讲道理，咱们不去了，别生气了，明天我给你转三万，再去办张新卡。睡觉吧，明天还一堆事呢！”，老季说完，把书放在床头，钻进被窝，闭上了眼睛。
他是真不想再为这鸡毛蒜皮的事，听王欢唠叨了。
王欢站在床前，一腔火就给撂在半截里，上不来也下不去，她很想拽起老季，再好好地跟他理论一番。可是，看着老季紧闭的双眼，她不禁又叹了口气，唉，算了，又不是头一回了。
睡觉！她闷闷地爬上床，关了灯。
第二天中午，她跟李丽出去吃饭，手机短信进来，提示银行卡里多了三万，老季的微信紧跟着也过来了：“给你转了三万，去找个好地方，办张新卡。乖”
李丽凑过来看：“唉吆喂，这老季，真受不了，我有糖尿病啊，瞧我这加号蹭蹭往上涨。”李丽笑着挎起王欢的胳膊：“这回，为那30块钱生的这场气，值了！哎，富婆，今天你请客啊，我要吃烤鱼！”
王欢被李丽拽着往前走，她也想笑，却怎么也笑不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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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老季发完微信，看了眼手表，已经12:30了，乔莹莹还没有来。
他无意识地晃着腿，想着该如何跟王欢提起，接下来几天他要出差的事情。
包房的门打开，气质娴雅的乔莹莹走了进来。一袭合身的古典旗袍把三十几岁的女人包裹的妖娆迷人，一头海藻样的卷发被她盘在脑后，既有中国味儿又带点西方的不羁和性感。
淡扫的眉毛下，一双杏仁眼，微微下垂的眼角，将她略显凌厉的气质压下去不少，这个女人浑身充满冲突又和谐的魅力。
老季站起来，示意服务员可以上菜了，等服务员点头关门离去，他便迫不及待地抱住了乔莹莹。
未待他压下唇，乔莹莹略带嫌弃地躲了开去，她轻轻挣脱老季的怀抱，坐了下来，一声不吭地摆弄着左手中指上亮闪闪的钻戒。
老季有些尴尬，他不自然地咳嗽的一声：“莹莹，你今天真漂亮！”，边说边走到乔莹莹身边坐下，伸手想去握她的手。
乔莹莹把手缩了回去，似笑非笑地盯着老季：“季天，你什么意思？我早就跟你说过，我不做小三，你如果没有想好，就不要来找我，这戒指我也还给你！”说着，乔莹莹就要把左手中指那枚戒指拔下来。
“莹莹，你干什么啊，怎么又急了？”老季不顾乔莹莹的挣扎，抱住了乔莹莹，双手紧握她的手，制止了她拔戒指的动作。
乔莹莹眼见挣扎不过，急得眼泪掉了下来，老季心疼了，“莹莹，你别哭啊，我答应你的事情，一定会办到，我正在处理，你再给我一点时间。”
乔莹莹只是哭，不说话，但是身体却软软地倚在了老季的怀里，老季这才放了心，一边给乔莹莹擦着泪，一边说：“我订了西山临海的那家度假村，你的生日咱们在那过！”，
乔莹莹抬起头看着他，梨花带雨的脸上，一双眼睛水汪汪的，妩媚又可爱。“你说的是真的？”她娇嗔道。
老季听见自己的心在砰砰直跳，这一刻，让他想起了初见乔莹莹时的情景，他觉得自己又变成了那个朝气蓬勃又青春懵懂的少年。
他看着乔莹莹娇俏的脸庞，不由自主地点头：“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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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大学里认识乔莹莹的时候，老季还是小季。他叫季天林，别人会叫他天林或者连名带姓的喊季天林，只有乔莹莹不同，她喜欢喊他季天。
乔莹莹青春靓丽，性格开朗，每天像个小百灵似地招人喜欢。老季费了很大的力气，才过关斩将追到了乔莹莹。
追上了乔莹莹，老季简直如获至宝。若说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里怕碰了，这或许有点夸张，但每天变着花样地哄乔莹莹高兴，却是真真儿地做了三年。
老季的家庭条件并不十分好，普普通通的工薪阶层家庭，为了给乔莹莹一份浪漫的爱情，他利用一切能利用的时间去打工，来保证每一个特殊的节日里，都能让乔莹莹得到一份特别的礼物。
因为打工占用了他一部分时间和精力，大三下学期，他们爆发了谈恋爱来的第一次争吵。
那天，等老季处理好工作上的事情，赶到和乔莹莹约好的电影院时，电影都要演完了。
坐在角落里的乔莹莹，看见老季的那一刻，眼泪就掉下来了。她站起来就往外走，老季自知理亏，一言不发地跟在乔莹莹身后。
“季天，咱们分手吧！”明亮的霓虹灯闪烁在乔莹莹认真又坚定的小脸上。老季慌了，他握住乔莹莹的肩膀，“莹莹，不行，我不要分手！”
乔莹莹一动不动，平静地说：“你这些日子总是忙，人都找不到，我不想谈恋爱谈成这样子。”，老季一把搂过乔莹莹，“莹莹，以后不会了，今天我把工作都交接清楚了，以后我保证随叫随到。”
“以后谁知道呢，季天。”乔莹莹有些消沉，仿佛有话要说，却又咽了回去。
“我保证，我肯定能做到，你相信我，莹莹。”老季激动起来，“莹莹，我最近忙着打工是有原因的，你的生日不是要到了吗，我给你准备了一份独一无二的礼物。”
乔莹莹有些动容，她倚在老季怀里，不再挣扎。“莹莹，你相信我”，老季呢喃着亲吻着乔莹莹的耳畔。
老季准备的这份生日礼物确实让乔莹莹很开心，他订了西山临海度假村的房间，只因为乔莹莹曾经提过，在那里能看到星空下的大海，那是沸城最美丽浪漫的风景。
那三天是老季此生最浪漫、最记忆深刻的三天，星辰大海美丽，夜里拥在怀里的姑娘更美丽。
老季觉得老天对他，真他娘地好！
只是这好里，还是有点遗憾，微微的。
乔莹莹跟老季时，并不是第一次。老季心里有那么一点点的别扭，不过，他很快就抛在了脑后，现在都什么年代了，他喜欢的是乔莹莹这个人，又不是那层膜，只要心是他的，他就心满意足了。
只是，这心满意足还没有回味够，乔莹莹就消失了。
大四开学前的那个暑假，老季想约莹莹出来，结果她的手机却总也打不通。他去她家里，也是房门紧锁。他很纳闷，又有点担心。
一直等到大四开了学，他也没收到乔莹莹的只言片语，打她手机，一直是无法接通。他跑去乔莹莹的宿舍问，舍友惊讶地对他说：“季天林，你们俩好地跟连体婴似的，你会不知道她申请了国外大学，不打算回来了？开什么玩笑！”
老季觉得天塌了。
他觉得自己是从那一刻起，从小季变成了老季。
毕业后的老季，凭着一股子锐气和大学时打工的那些经历，顺利地找到了不错的工作。
老季做销售，总跑王欢公司的项目，彼时的王欢是采购经理，跟老季接触的机会很多，一来二去，俩人走到一块儿去了。
王欢是真地看上了老季。当时的老季年轻帅气，工作有冲劲儿，不谈业务时，眼角眉梢又藏了隐隐的忧郁，这些都深深吸引着王欢。
而王欢长得虽不是很漂亮，但是体态丰盈，性格直爽，有一股子混合了女人和女孩儿气质的魅力。老季当时想，反正都不会是乔莹莹，找个喜欢自己的，日子也能将就。
这一将就，就过了十二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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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老季接到乔莹莹电话的那天，感觉自己跟做梦一样。当他看见乔莹莹时，鼻子竟不由自主的发酸，眼泪就不争气地流了下来。
他没法忘记乔莹莹，怎么就能忘记呢？那样美好浪漫的初恋，那样剖了心对一个人好的岁月。
他曾经特别不理解，为什么乔莹莹能说走就走，那些你侬我侬的日子，真能说忘就忘了吗？
乔莹莹这些年并没有大变化，当她娇娇怯怯地喊出季天时，老季知道，自己完了。
他情不自禁地又陷入了乔莹莹的怀抱里，不能自拔，甚至不想自拔。他甚至怀疑，当时老天是跟他开了个玩笑，把乔莹莹藏了起来，而现在老天又把她还给他了。
老天对他真他娘地好，在乔莹莹身上驰骋的老季忍不住想。
他甚至都不想去问乔莹莹，当时为什么抛弃他，不想去问她怎么又回来了。即便有那么些恨，在失而复得面前，也不足道了。
反倒是乔莹莹主动交代了这些过往，她说她的父亲因为生意往来，逼迫她去联姻。这些年她也过得特别不快乐，她的丈夫是个花花公子，背着她养女人。她这两年才摆脱了家族的控制，成功离了婚。
老季听后心潮澎湃，他拥着乔莹莹说，一定要给她幸福。
乔莹莹不动声色的看着老季：“我不做第三者！”
老季后来创业的这几年，王欢跟着老季没少吃苦。所以，尽管老季特别想跟乔莹莹在一起，但离婚的事，却一直没能对王欢说出来。
老季有些犹豫。
这次跟乔莹莹故地重游，他对王欢撒谎，说是出差几天。他知道，王欢从来不会怀疑他说的每一句话，他心里又升起了一点内疚。
但当他扭头看见乔莹莹甜美的睡颜时，这点内疚也就成了一声叹息，消失无踪了。
抚摸着乔莹莹裸露在外的光洁的肩头，他心想：回去之后，一定要跟王欢摊牌了。
然而还没等他摊牌，事就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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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老季是半夜被公司的电话从床上拽走的，公司的项目发生了严重的坍塌事故。
严重坍塌，不知有没有人员伤亡？他匆忙开车往回赶，超速又加上着急，在绕城高速撞上了一辆后八轮。幸亏他的车够结实，没有车毁人亡，但腿却受伤严重，被紧急送往医院。
王欢看到的就是老季被包裹的像个粽子的样子。医生说，老季的右腿严重受损，需要截掉小腿部位，不然会坏死。
王欢沉默了一会儿，对医生说:“一切听医生的！”
手术很顺利，老季除了瘸了，其他零件都完整。因为行动不便，公司的事情都由王欢出面去解决，最后赔了一大笔钱才了结，公司元气大伤。
王欢白天处理公司繁杂的事宜，晚上尽心尽力地伺候老季，把老季看得心里一阵甜一阵涩的，他终于明白自己为什么说不出离婚的话了，因为他舍不得！
他发现自己也并不是不爱王欢，与其说他对乔莹莹念念不忘，不如说他是对自己付出的青春不甘心。
他现在明白了，老季再也成不了小季了。
他特别庆幸，自己没把离婚说出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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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老季恢复得还不错，几个月后出了院，右腿做了假肢，如果不仔细观察，不了解情况的人根本看不出他是个残疾人。
回家那天，老季感觉特别踏实。他觉得钱没了可以挣，好女人没了，可再也找不回来了。
他让人订了大束的玫瑰花，准备给王欢一个浪漫的晚餐，这既是对王欢十几年爱情的弥补，也是他要的未来的开始。
那顿饭吃得很沉默，这让老季有点始料未及。王欢面对这突如其来的鲜花和晚餐，竟然一点也不惊讶，当然也就没有欣喜，她很平静。
老季有些忐忑。
餐后，老季试着拥抱王欢，他们已经好久没温存了。夫妻间的肢体互动或许能让王欢开心起来，可是王欢推开了他。
老季慌了。
当看清王欢拿出的那两页纸时，老季彻底萎靡在沙发里。他恐慌地想说些什么，张了张嘴，却发不出声音。
要问原因，还是要解释？都不需要了，他了解王欢，她做的决定，都是证据确凿、深思熟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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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老季，自从你不再跟我做爱，我就知道咱们出了问题。我以为是我给不了你新鲜感了，所以我做头发、做美容、做运动。”
“可是，都不是。那天你转钱给我，微信最后的那个乖字，让我意识到，你有了别的女人。咱们认识十几年，你从来没对我讲过这个字。”
老季抱住头，不住地揉搓。
“那天在医院，那个女人对你讲的话，我都听到了。”老季彻底凉透了心，真的完了。
乔莹莹去医院看他，知道他瘸了腿，又败了公司，很委婉地告诉老季，或许她是他的灾星，她不愿意连累他了，她要再回前夫身边了。
老季问她，真得要走吗？其实他没别的意思，他也奇怪自己竟一点都不悲伤，就是随口的一句，乔莹莹却哭了。她说，季天，我也舍不得你，你好好地，我也放心了。
“老季，这么多年，我知道你心里有人，我不怪你，谁还没有个前尘往事啊。”王欢的温和，让老季产生了幻觉，他充满期待地看着王欢。
王欢摇了摇头，又说:“你还记得理发店多收我的30块钱吗？你一直觉得我是为那30块钱生气，其实我是气他们不守契约。”
“婚姻也一样，无论贫穷富贵、健康疾病，我只要爱你，就会不离不弃，我做到了。只是现在我不爱你了，这契约我也不想守了。”
王欢站起来，笑着说:“你始终没有了解过我。咱俩终究不合适。”
“老季，她是不是真地要走，我不知道，但是我是真地要走了。无论如何，我仍然希望你能幸福。”
王欢走了，老季把自己埋在沙发里，很久之后，才传出他压抑的呜呜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