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科学院大学副校长：追求发财当亿万富翁，这里可能不是最好的选择

2018年7月6日，中国科学院大学（简称国科大）举行2018年度学位授予仪式，290名本科生拿到了学士学位证书，他们也成为国科大历史上第一批拿到学士学位证书的人。

“国科大被称为离科学最近的地方。经过几年的努力拼搏，今天即将毕业，同学们在继续深造后将有望成为中国未来科技领军或骨干人才队伍中的一员，希望继续努力！”国科大主管本科生工作的副校长苏刚在第一批本科生毕业之际，寄语有科学理想、希望科技报国的优秀青年学子。

日前，在国科大首届本科生毕业之际，苏刚就国科大办学特色、人才培养等情况接受了红星新闻记者的专访。

▲ 国科大副校长苏刚 图片来源：红星新闻

红星新闻： 我们知道国科大之前以研究生培养为主，为何开始招收本科生？国科大的本科生培养有哪些独特优势？

苏刚： 2014年，国科大经教育部批准开始招收本科生。我们的目的之一是想回答“钱学森之问”，希望真正开辟出一条创新型拔尖人才培养的新道路。国科大招收首届本科生332名，分布在数学、物理学、化学、生物、材料科学与工程、计算机科学与技术6个专业。

用一句话来概括，中国科学院大学是以科教融合为特色、以研究生教育为主体、以“少而精”的本科生教育为重点的一所创新型大学。

▲周向宇院士为本科生讲授《微积分II-A》 图片来源： 国科大供图

红星新闻 ： 您如何看待钱学森之问？

苏刚 ： 钱学森先生确实提出了一个非常深刻的问题，中国这么多的大学，为什么到现在还培养不出杰出的人才？当然，在钱学森之问中，也隐含着一个价值判断问题，何为杰出人才？

如果以获得诺贝尔奖的数量为标准来衡量，确实我们的杰出人才很少。但是从另一方面，整个中国的科技、经济和社会等的发展来看，我们的高校是培养出了一批杰出人才的，他们对目前中国的发展也是做出了重要贡献的，如果没有这批杰出人才，我国的经济、社会、科技等方面的发展达不到现在的水平。

我想钱学森先生的本意还是说，我们要培养出一批能够建立新的学科体系、提出新的理论、发展新的方法、引领学科发展等这样的杰出人才、学术大师。从这个意义上说，我国高校确实还没有培养出一批这样的杰出人才。

要完整重塑高质量的人才培养体系，需要花费较长的时间。最近这些年国家在快速发展，我们人才培养的教育体系也有了显著进步，但因为中国确实太大了，在转型期社会发展面临着诸多矛盾，包括不平衡不充分发展的矛盾等。但矛盾的解决不可能一蹴而就，整个学术环境的改善、科学价值观的重建、社会治理的完善，包括科技体制的改革等，我想未来十年会有很大的改观，对此我充满信心。

现在我们的科学家也逐渐做出来不少世界级的、诺贝尔奖级的研究工作，进展显著。在这种情况下，我认为“钱学森之问”将会慢慢地进入历史。

红星新闻 ： 国科大的本科会扩招吗？专业设置有哪些变化？

苏刚 ： 我认为不会。国科大的本科教育坚持按照“少而精”的办学思路，近期我们招生规模每年都会保持在300多名学生。

我们的专业设置相对稳定，但会逐步进行调整。第一年和第二年都是六个专业招生，有数学、物理、化学、生物、材料科学与工程、计算机科学与技术，这些专业都是科学院非常有优势的学科。从第三年开始，增加到了九个专业；从第四年开始，增加到了13个专业。后面还会考虑进行微调。

18个学科被评为A 仅次北大清华

红星新闻 ： 国科大既不是“985”也不是 “211”，和其他入选这两项工程的学校比会不会有什么不同？

苏刚 ： 我们办学的目的是要培养学生的创新能力，培养出优秀的学生。人才培养质量的高低应该由社会去评价，由用人单位去评价，而不是说由纳入了某个计划来决定。

在去年结束的全国第四轮学科评估中，国科大共有40个一级学科参评，其中30个学科被评为A类，其中18个学科被评为A ，6个被评为A，6个被评为A-。国科大A 的学科数排在全国第三，北大、清华分别是21个A 学科，排在前两位。从这个层面来看，中国科学院大学拥有数目众多的优秀学科，在国内大学中也名列前茅。

红星新闻 ： 国科大对人才培养的思路是怎样的？对于各个阶段的学生如何做到因材施教？

苏刚 ： 我们施行“三段式”培养模式：第一阶段以强化学生的数理基础和计算机及语言基础为目标；第二阶段以强化学生的专业基础并兼顾交叉学科学习为目标；第三阶段以国际化教育和科研能力的培养为目标。

▲国科大本科生正在做微波布拉格衍射实验 图片来源：国科大供图

红星新闻 ： 国科大的淘汰率很高，这对人才培养有什么影响？

苏刚 ： 我们第一届本科生有10人退学，约占3%。高等教育有自己的规律，不管多好的学校，招进来的学生经过几年学习以后，基本都是约1/3的学生优秀，1/3的学生中间成绩， 1/3的学生成绩不太好。这与学生入学后的努力程度密切相关。如果一个好的大学，高质量的大学，如果没有高的淘汰率，培养出来的学生显然达不到高的质量标准。

国际上来看，哈佛、MIT、斯坦福、牛津、剑桥这些大学都是严进严出，淘汰率都很高。学生招进来不容易，毕业也不容易，好大学的淘汰率都非常之高。

红星新闻 ： 国科大的前身是中科院研究生院，和普通高校比会不会研究属性太强，大学氛围不足？

苏刚 ： 这个不会。大学有四大基本功能：知识传授、科学研究、社会服务和文化创新传承。国科大实际上是开放型的，学生在校期间，很多时间是要去北京乃至分布在全国的各研究所学习或实习的，他们在此学习过程中校园的概念相当于已经完全扩展了。

此外，国科大校园内有丰富多彩的学生活动，比如草地音乐节、辩论赛以及各式各样的社团。在某种程度上，国科大的学生跟社会的接触要比其他大学的学生还要充分。

红星新闻 ： 有人会担心，科学家们可能科研能力很强，但是教学经验不足？

苏刚 ： 这是个伪问题。我们不否认有个别研究人员研究能力很强，但表达能力不足。而国科大举办本科教育，是从各研究所的一线科学家中遴选出来一批学术水平高、教学能力强的教师承担本科生的授课任务，而且这些教师大都有过长期给研究生授课的经验，因此不存在教学经验不足的问题。

另一方面，由知识的创造者去传授知识的时候，他可以将一个定理或一个概念讲得非常之精妙，可以旁征博引，融会贯通。我们这四年来的教学实践也正好印证了上述说法。

▲在老师的指导下用示波器测动态磁滞回线 图片来源：国科大供图

红星新闻 ： 您认为国内一流高校和世界一流大学还有那些差距？

苏刚 ： 我认为国内排名前十的一流高校现在的培养体系和培养模式，与世界一流大学相比都相差不多，但是办大学的认真程度，科学精神的坚守和大学文化的传承，与国外一流大学比还是要差一些。其次，在学术氛围的营造方面比国外一流大学也要差一点。

在国外一流大学里，学生们和老师们聚在一起谈论的大多是学术问题，无关紧要的事或者社会八卦也会聊一点，但不会很多。如果你到国内大学的食堂去吃饭时，会发现大家聊的很多都是社会上的八卦，聊学术问题的反而不太多。虽然我们现在的一些著名大学里这种现象正在好转，但还不够。所以，我认为在大学里学术氛围的营造确实非常之必要。

另外，师资队伍建设也存在着一定的差距。与国外一流大学比，我们教师的来源还比较单一。因此，如何能够有效解除招聘国际一流教师的后顾之忧，是目前国内高校发展中面临的巨大挑战之一。

当然，除了这些差距外，也还有其他方面的，如ESI排行榜上我们进入国际前一百名的高校只有两所，北大和国科大，与主要发达国家相比，数量仍然太少。

首届毕业生深造率达到84%

红星新闻 ：国科大今年第一届本科生毕业，这批学生出路如何？

苏刚 ： 截至6月15日，我们第一届本科生今年有290名同学毕业，其中244名同学选择继续深造，深造率达到84%。

还有85名同学选择去境外深造，其中有50多名同学去了国际一流高校念硕士和博士，还有二十几名同学去香港高校进入“1 4”计划，该计划是让学生在香港的大学念一年硕士，然后去国科大的研究生培养单位（即中科院研究所）念博士。

今年直接就业的有7名同学，还有30多名毕业的同学准备复习考研，继续深造或申请国外大学读研。

▲2018届本科毕业生合影 图片来源：国科大供图

红星新闻 ： 许多学生填报志愿时，首先考虑的是所选的专业将来好不好找工作，挣得多不多，国科大要培养未来的科技领军人才，如何树立学生正确的价值观？

苏刚 ： 我们在招生的时候告诉学生，如果你具有强烈的科技报国情怀、认真的学习态度、浓厚的科学兴趣、高度的责任感和强烈的使命感，你可以选择最基础的学科作为自己的专业，有机会从事最能够产生颠覆性技术变革的原始创新。这些学科往往都是“板凳一坐十年冷”。但从长远来看，学生得到的回报将会远远超过眼前的那点物质利益。

当然，我也要告诉同学们，如果你从一开始就想要追求发财，当亿万富翁，那国科大可能就不是他最好的选择。

END

红星新闻记者丨张炎良

编辑丨巫梦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