纳博科夫的183张手写卡片

《劳拉的原型》 （美）纳博科夫 上海译文出版社

小说

谢杨飞

《劳拉的原型》是纳博科夫最后的小说，但其实是未完成的作品，他甚至给妻子留下遗嘱：若自己最终未能写完《劳拉的原型》，务必销毁底稿。但面对纳博科夫在生命最后时光仍念念不忘的183张手写卡片，他的妻子迟迟未能决定它们的去留。它们在银行的保险箱中，也在外界的纷纷议论中，更在纳博科夫家人的两难中，静静躺了三十余年。

他的儿子德米特里·纳博科夫在反复研读父亲的手稿后，决定整理出版这些未竟的遗稿。于是，纳博科夫书写在小卡片上的思想残影重见天日，也让我们得以窥见文学大师最后的创作。

《劳拉的原型》可以被归为“元小说”，或者“关于小说的小说”。“元小说”在结构上的表现形式主要是在故事中揭示作者构思框架，而纳博科夫正是当代元小说创作的重要代表。在人生最后的作品中，他仍然以极大的热忱进行元小说的实践和探索，由此可见他对这种创作艺术的钟爱。

《劳拉的原型》的主构架已经明朗，但仍有许多待丰富和改动的空间。它就像工匠刚捏好的泥坯，已见初步轮廓，但又并不就此确定，工匠的手完全有可能施以大刀阔斧的增删。这种有限的确定与可能让它处于“进行时”，并使读者伴着他刚摘录完的笔记和疾笔写下的灵感，有机会参与到“捏泥坯”的过程中。

实际上，如果仔细分辨，可以发现这些遗留的卡片不仅包含着一部作品的各种可能，还有作者的最后留影。纳博科夫在其中仍然不忘使用自己一直喜欢的双关语，也似乎总在思考《洛丽塔》中的“亨伯特”；他是那个长于隐喻和试验创造新词的不安分的老头，又仿佛还是那个常在文字中同时使用英语、俄语和法语的孩子。读过这些尽管只是雏形的文字，读者一定会毫不犹豫地确定：这很“纳博科夫”！

同时，从这些卡片里也能读到一些“奇怪”的信息。在总数不过百余张的卡片中，有十余张上写到了各种病痛，而关于“脚部”的困扰则又占了其中的七八成之多。参照德米特里·纳博科夫的回忆，原因才浮出水面：原来，纳博科夫在生命的最后几个月里深受脚趾发炎之苦，有时觉得宁可剁掉脚趾也不愿接受那些试验性足疗。

所以，从某个角度看，或许未完成的手稿在某种程度上促成了纳博科夫和读者的合作。阅读《劳拉的原型》的过程就像在拍摄一部有关纳博科夫正在导演制作电影的纪录片，他未经编辑的思路与灵感，斟酌与尝试，以及珍贵的原始素材，都被一一纳入，甚至他在“执导”时的煎熬与烦恼也被忠实的镜头记录下来，由你我进行最终的剪辑和编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