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来佳茗似佳人
三毛说:“人生有三道茶,第一道苦若生命,第二道甜似爱情,第三道淡如微风”
最喜一个人在家中,泡杯茶,置于书桌上,静静地坐着,凝视着那小小的茶叶徐徐地落入杯底,闻着那淡淡的茶香,拿起手中的茶杯,细细品尝。
一茗好茶,未入口早已余香飘逸,初啜口感微苦,咽之则生涩意,待片刻再饮,顿觉苦味尽去,醇香淡雅,满齿留芳,沁人心脾。
古人喝茶的境界是楚云散尽,燕山飞雪,江湖归梦,从此忘机。曹松品茶“靠月坐苍山”,郑板桥品茶邀请“一片青山入座”,陆龟蒙品茶“绮席风开照露晴”,李郢品茶“如云正护幽人堑”,齐己品茶“谷前初晴叫杜鹃”,曹雪芹品茶“金笼鹦鹉唤茶汤”,白居易品茶“野麝林鹤是交游”。
茶,淡泊而宁静。白居易每邀人品茗,必直奔城外河渚,租舟泛于伊水之上,船上设小灶,灶上安铜甑,径勺江水,自煎自烹,谈兴尽而抚琴,琴兴尽而赋诗,诗兴尽而酣睡,无人摇桨橹,任意江水漂舟,一去几十里。
现代作家朱自清不减唐人高致,常月夜邀人,去荒郊野外的玄武湖里,迎着小风,躺于藤椅之上泛舟啜茗。朱自清的散文清灵绝异,怕是这样得来的吧!周作人深知茶性,“喝茶当于瓦屋纸窗下,清泉绿茶,用素雅的陶瓷茶具,同二三人同饮。”
松涛竹影,明月清风,文人的茶馆合当在萧竹间,在林泉边,合当在天人合一的江渚溪流之上,茶与人相契合,意与景相感应,诚所谓:“吾尝举白眼而望青天,汲清泉而烹活水,自谓与天语而扩心志之大,符水火以副内炼之功。”
晚明文人文震亨居于钟鸣鼎食之家,然其梦想中的茶馆却是“构一斗室,相傍山斋,内设茶具,教一童专主茶役,以供长日清谈,寒宵兀坐。”
宋代茶风盛于宫廷,茶馆富丽精巧,然范仲淹镇守青州时,却于林木幽处清泉当口另辟茶馆,四周古木蒙密,隔绝尘世,烹茶其上,日光玲珑,独饮为仙,对饮得神。
苏东坡诗云:“仙山灵草湿行云,洗遍香肌粉未匀;明月来投玉川子,清风吹破武林春;要知冰雪心肠好,不是膏油首面新,戏作小诗君勿笑,从来佳茗似佳人”。
古代文人,独坐书房,四周空壁,无人相问,但清茶置几,自有一番韵味。“宾客清闲尘土远,晓窗亲沃案头茶”,细斟缓饮,含英咀华,润喉解渴,益神添思。
陆放翁深夜读书,半夜三更去汲水煮茗,“病起罢观书……汲水自煎茗。”一瓯清茶,润泽心田,醒脑醒神,遨游书间,神思飞越。卢仝诗云“三碗搜枯肠,唯有文字五千卷”。这就是佳茗有胜佳人之处,难怪文人士子爱茶恋茶尚茶颂茶,诗词曲赋中总有千年茶香缭绕。
风流文人唐伯虎,尝尽人间风流后的心愿是“买得青山只种茶,峰前峰后摘春芽”。佳茗果然似佳人,绿茶有嫩绿翠绿,红茶有绯红深红,艳丽入目,有如美人着绰约之衣;茶投热水,细叶舒展,于杯中袅娜,或舒袖展裙,或舞腰摆臂,在缕缕气息中或浮或沉,大有美人写意之姿。
而茶呢,茶亦有温香,清新肺腑,与水相得,热气腾腾之中,或发清香,或发浓香,或发花香,或发果香,扶鼻于微雾之中,素瓷雪色飘沫香,真可谓“茶亦醉人何须酒,书自香我何须花”。